失眠、反胃,住进精神病院,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电击……没有人知道,患上抑郁症的日子里,秦浪浪经历了什么。
承受着抑郁的折磨,秦浪浪一度选择“结束”自己,但最终,在爷爷奶奶的关爱中,在离异父亲的陪伴下,她在4年后走出阴霾。
“你真的很棒。不仅疗愈了自己,稳固着自己的生活,还在帮助着别人,希望别人也能脱离困境。”这是抗抑郁作品集《180天,献给曾经的美好》序言里的一句话。作为本书的作者,又是一名抑郁症康复者,如今,22岁的秦浪浪有了更积极的角色:50万粉丝的心理自媒体博主、“抗抑星球”网络社区创始人。在这个“星球”上,聚集了上万名病友,她用自身经历,帮助更多人走出抑郁的泥潭。2月9日,她在电话里向记者讲述了这些年与抑郁症抗争的经历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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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压力?
我3岁那年父母离异,跟着爷爷奶奶生活。小时候印象里,妈妈只回来看过我两次,因为她重组了新的家庭;爸爸常年在外地做生意,也很少关心我。
2017年上高一的时候,我确诊患上了抑郁症。我跟胡同学(胡鑫宇)轨迹比较像,进入新环境遇到了学习压力,人际关系上也有困扰。总觉得自己跟身边人是对立的,比如说他们在讨论“今天吃什么呀”这种日常问题时,我就会想为什么要去思考这个问题,甚至会去想,为什么我们要去吃饭?
后来听一个舍友说她的朋友得了抑郁症,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病。她跟我说了一些症状,我自己对比了一下,有几点比较符合,比如说睡眠的问题,入睡困难,我每天只能睡4个小时;还有一些体虚症状,比如说我会反胃、会头疼,但是去医院检查,查不出什么问题。后来才知道,那是神经失调引起的一些反应。
当时跟我爸说自己患了抑郁症,要去检查。他第一反应是: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,有什么压力?你是不是不想好好上学,找的借口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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懒到连刷牙都不想动弹
后来我爸还是带我去了医院,做了很多检查,最后确诊是重度抑郁症。他看到这个结果完全傻眼了。
治疗的过程很痛苦,吃药就是一个坎儿。很多抗抑郁的药,一开始会带来副作用,就是你会越吃越难受,差不多大部分的药是两周以上才会起作用。
我还住过三次精神病院,住院期间接受了很多治疗,包括电击,需要全身麻醉,麻醉后就没感觉了,有两个电极片贴在头两侧。整个过程差不多持续半小时。
对于很多人来说,精神病院就像是个泥潭,住院会加重你的负面情绪。当时我躺在那张病床上,懒到连刷牙都不想动弹,觉得这一辈子就毁掉了。幸亏我的爷爷奶奶,我就是他们带大的,也是他们把我从一个很低迷的状态下拯救了过来。
我不愿起床刷牙,奶奶就把牙刷和杯子放到我的床边,她甚至急得都要替我刷牙了。那时候我就想,他们都那么老了,还要照顾一事无成的我,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后来,爸爸把工作辞了,回来陪我住在精神病院,一住就是三个月。精神病院有两种病房,一种是开放式的,一种是封闭式的。我住的是开放式病房,我爸租了个椅子,就睡在旁边陪我。
不得不说,爸爸的陪伴也让我更快走了出来。有一次我想要“结束”,割了自己的手腕,他一直安抚我的情绪。后来我半夜醒了,看到他自己偷偷在那儿哭,然后就挺触动的。
如果我爸不来陪我住院的话,我想我现在可能还在服药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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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要急着去否定他
抑郁症前前后后困扰了我4年。2021年我康复后,只是想拍视频记录一下生活,后来有很多人看到我走出来的经历,就来咨询我方法,病友越来越多,然后就慢慢做大了。
现在的社群里,全国的病友都有,很多人不方便跟身边人说自己的症状,怕别人笑话,他们就在网上跟陌生人分享,可以敞开心扉。我现在有十几个社群,每个群都有一两个管理员,直播时人最多的一场,有5000多人同时在线。
直播间里问过最多的问题,就是正常吃药会不会影响生孩子呀,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学业、事业?因为从我刚开始做直播的时候就一直在连麦,每天都在接收别人的故事,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。
我本身也是一个曾经得过抑郁的人,更容易跟他们产生共情。后来我停播了一个月,这一个月里我一直在充电,补充相关的科普资料,报了一些培训班,帮助自己训练这种抗干扰能力。前些时候我发起了一个180天打卡活动,就是每天来分享自己开心的事,目的就是加强对自身正能量引导。后来我们把这些分享编成了一本书《180天,献给曾经的美好》。
两年来,有一个故事让我印象很深。那是一个16岁的女孩儿,她确诊后刚开始服药时没见好,家长说她浪费钱,指责她抗压能力太差,就是为不想上学找借口,然后就把她的药扔了。
那晚上她很想“结束”,来到我的直播间找我连麦,当时直播间里有100多人,我们一直在劝她,她一直在哭。后来病友群里有人认识她,联系到了她家人,把她救了下来。
但是胡鑫宇没有这么幸运,我也很替他可惜。胡同学在结束的地方转了好久,他也是在做思想斗争啊。抑郁的人要选择“结束”的话,一定是要发出求救信号的。
不表露出任何踪迹,直接“结束”,没有人会这么做。比如跟父母说:我真的很难受,能不能停下来?或者跟朋友去倾诉:我最近真的很想不开,你陪我走走好吗?反正就是这样微小的信号,是有发出过的。
但是可能从我接触的例子来看,很多时候我们发出这样的信号,遭到的是身边人的否定和质疑。这个时候人就会更加沮丧:我发出求救信号了,他们却不救我。没有人关心我、在意我。
作为抑郁症患者,大部分人会比较敏感,担心我现在这样很糟糕的状态会拖累到家里人,这是他们选择轻生的原因。比如说像我吧,就是缺乏被关照、被关爱,我希望、渴望爱。我会经常纠结怎么才能得到更多的爱,那我只有让自己变得更讨人喜欢,这种过程就会变得敏感,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让人不开心。
抑郁症人群最需要的就是倾听,共情的基础上的倾听。如果有人说自己不想上学了,你说,现在不想上学是不对的。看起来你是在倾听,但实际上在否定他。你至少要尊重他的表达欲,就是他说了他不开心,你不要急着去否定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