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下没心事了


  对“天选做饭人”这种调侃,小铭如今却有一种切身的理解:“就是意志力在那儿坚持着,你看家里有别人阳了,我等等再阳。”

  “完了,最担心的事要发生了……”12月5日周一,凌晨5点,当15岁的外甥站在卧室门口,揉着惺忪的睡眼说“小姨,我有点发烧”时,小铭一骨碌从床上弹起来,心里咯噔一下,就像坠了一个大铅块。

  姐姐常年驻青岛工作,外甥在石家庄读中专。11月份石家庄疫情蔓延,学校早早放了寒假,他就投奔北京,住进了小铭的家。

  “外甥住进来后就没出过门,如果是感染了奥密克戎,那应该是我带回来的。”体温计显示38.3℃,小铭拿出感冒冲剂给外甥灌下,一小时后,这个1米75的半大小子就恢复了生气。她把熬好的稀饭端进房间时,这小子正戴着耳机在游戏里大杀四方。

  “看来没大问题,还能打游戏。”这一天,两人戴好口罩,关严了各自的房门。

  小铭的丈夫已经40天没回家了,他是社区医生,在隔离点值班,负责环境采样、核酸检测;37岁的小铭是名互联网企业的内勤,最近一直居家办公,每天统计单位人员陆续“阳了”的信息,也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:“羊(阳)要来了”。

  12月6日周二,先来了一个好消息,丈夫要从隔离点回家了。小铭跟外甥开玩笑:“你姨夫回来,我可以倒下了,就不用我照顾你了。”

  之前看网上有段子说病毒很仗义,家里总会留一个干活的,这个没有中招的人,被称为“天选做饭人”。对这种调侃,小铭如今却有一种切身的理解:“就是意志力在那儿坚持着,你看家里有别人阳了,我等等再阳。”

  果然,丈夫傍晚回到家,把行李箱的衣物归置回衣橱,一家人安安稳稳吃过饭,晚9点半左右,小铭突然开始发烧,体温直接飙到40.1℃,外甥也同步跟上,烧到39.7℃,“没有经历中间低烧环节,一下就到达了巅峰。”

  两人一测抗原,结果毫无悬念——清晰的两道杠。幸好丈夫带回一些药,退烧药、感冒药……给二人对症服下。

  药在外甥身上见效快,发出一身汗,退了烧。可在小铭这里却好像完全失效,“脑袋像炸裂一样疼,里面就像有人在转着圈搅浆糊。武侠剧里经常有那种用手在人脖子后面砍一下,就能倒地晕过去的桥段,我当时就想,谁能给我来这么一下子就好了。”

  一直煎熬到大约晚上10点半,高烧稍退,小铭的头疼才略微缓解,勉强入睡。

  12月7日凌晨5点起,外甥持续低烧,38℃左右。小铭则没食欲,当天中午只吃了半碗面条,下午5点半开始,体温蹿到了40.2℃。

  丈夫在六七十摄氏度的水里兑了点酒精,给她擦拭身体,物理降温,体温竟很快降了下来。后来,这一条被她作为重点总结,分享给同事们:如果吃退烧药没什么效果,物理降温这个方法还是挺管事的。

  连续三天,高烧就像定时打卡一样,傍晚时分开始,到晚上10点半左右就退却,发烧期间伴着剧烈的头疼。

  12月8日,外甥经历两天低烧后体温不再升高,小铭的丈夫又接上了,38℃左右,好在没有什么明显不适,“这下没心事了,咱家‘三阳(羊)开泰’了。”丈夫开玩笑道。

  12月9日,小铭不再发烧,头疼消失后,换成了嗓子疼,“感觉像两片砂纸在你嗓子眼儿那里磨。”此外,她还有“憋气”的症状,一躺下就咳嗽,只能每天晚上倚靠在床头上,上身穿羽绒马甲,盖着被子,以如此奇怪的姿势勉强入眠。

  “如果问我嗓子疼和头疼哪个更疼,我的回答是:头疼的时候希望别人一拳打晕我;嗓子疼的时候,我宁愿选头疼,咳到把肺都要咳出来了。”

  外甥和丈夫算是好得快,发烧两三天后,只嗓子稍微有痰,咳出来就没问题了。但小铭的症状仍在持续,高烧、鼻塞、咳嗽……都出现了。

  丈夫在她枕边放了一个不锈钢洗菜盆,上面贴了一个便利贴,上写“宝鹃专用”,这是网友们玩的一个梗,熟悉电视剧《甄嬛传》的人都知道,里面有一个情节是安陵容嗓子哑了,呼唤身边的侍女:“宝鹃,我的嗓子……”虽然搞笑,但确实管用,躺在卧室里想喊人倒水,可以直接敲响这盆。

  半夜惊醒,瞪视天花板,周围静得出奇,满耳都是身体里的噪声:胸腔咯啦震动,肠胃咕噜胀气,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,仿佛一架旧风箱,越拉越慢。

  小铭的呼吸道症状是旧疾,前几年曾经咳嗽了三四个月没见好。身为传染病科医生的丈夫怀疑是肺结核,带她去医院做过系统检查,抽血、拍片……“能做的检查都做了,也没查出问题在哪,给坐诊的医生都整不会了。后来有一天,突然不咳了。我感觉后期已经和奥密克戎没什么关系了,应该是引发了旧疾。”

■耽误了要孩子

  简单一句话能说明白的事,分隔两地的父女电话沟通起来,就像需要跨越几亿光年似的。可比起另一件烦心事,这都不算什么了。

  三人生病期间,饮用水消耗得最快,12升容量的大桶水一天一桶。“喝水喝到想吐,我就放了两片山楂片儿,又酸又难喝,后来我就把黄桃罐头里的汤舀出几勺来,兑点儿水,甜甜的,还挺好喝。”

  这里需要特别提一提黄桃罐头。之前家里按照一人两罐的标准囤了6罐,结果全被小铭吃掉了,“咬一块桃肉,再喝点汤,冰冰凉凉的,碰到嗓子会很舒服。”

  “这个程序一步都不会错,那是妈妈留下的印记:小时候生病,妈妈就是这样一口一口喂我的。妈妈已经不在了,黄桃罐头还在。”其实,黄桃罐头并非是治疗发烧咳嗽的特效药,它就像人缓解压力时吃下的蛋糕、暴饮的奶茶一样,是一种甜蜜的“安慰剂”。

  小铭的母亲几年前因病去世了,父亲一个人在河北承德老家生活。

  阳了之后,小铭想委婉地把这个情况告诉父亲,于是就给他发了一张自己脸上顶着拔罐印痕的照片。发烧那阵子,为了缓解头疼,小铭在脑袋的太阳穴、印堂穴好一通拔罐。

  结果父亲看到后没明白女儿的意思,回一句:“怎么了?感冒了?”就没了下文。

  等从高烧昏沉的那几天里挣脱出来,小铭给父亲打电话嘱咐:“您岁数大了,准备一点儿感冒药,万一发烧的时候可以用。”

  父亲耳背,反应不过来,小铭重复了几遍,他还是没领会,一个劲儿地说:“没事儿,不就感冒吗,我有感冒药。”

  本不想告诉父亲自己阳了,可看这架势,不直接说是表达不清的,她索性对着话筒大声喊:“我得新冠了!”

  这次终于听清楚了,父亲那头求证道:“你得新冠了?”听到小铭答“嗯”,一下子挂掉了电话。过了半小时,电话打回来:“我去买药了,医生给我配好了。”

分隔两地,父女之间的电话交流越来越费力,简单一句话能说明白的事,沟通起来就像需要跨越几亿光年似的。可这还算不上什么愁事,小铭心里其实藏着一件更烦心的事——

  疫情三年,耽误了要孩子。

  2019年结婚时,夫妻俩准备第二年生孩子。2020年年初疫情开始蔓延,丈夫先是被派去支援武汉抗疫,连续奋战几个月,回来后又频繁奔赴方舱、隔离点值班。

  值班一个月,隔离半个月,一年被断成了七零八落的片段。即使丈夫没有值班,也是在社区忙核酸检测,经常下半夜一两点才回家。

  姐姐常驻青岛,外甥正值叛逆期,俩人电话里说不了两句就要吵起来,“小姨”这个角色就要负责调解两人的矛盾。

  这个“外甥狗”倒是越来越懂事,丈夫值班的时候,进厨房的事,一般都由他来承担。这回来家里过寒假,他竟然学会了做麻辣烫:热锅烧油,放入火锅底料炒一炒,然后放入萝卜片、藕片、土豆片、鹌鹑蛋、红薯粉,还有肥牛片,做出来的味道竟然好吃到“上头”。

  “生活就像这麻辣烫,酸甜苦辣一锅炖吧。”

编辑: 仲维莉 审核: 刘宜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