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鹿鼎记》里有一门阴毒武功叫“化骨绵掌”,相传被击中的人开始浑然不觉,但两个时辰后掌力发作,全身会骨骼寸断,惨不堪言,“我感觉我中的就是‘化骨绵掌’……”
高烧消退、嗓子刚刚能正常发声,12月12日,小铭恢复了线上办公。部门同事陆续出现阳性,手头的工作又不能完全放下,生病时,都是同事小雯代为操劳,现在自己好点了,得赶紧顶上。更何况这一天,小雯5岁的儿子也阳了。
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小雯夫妻俩最担心的就是孩子被感染,已经提前做了很多功课。
此前有同事如果感染了,她会留意打听,总结防疫经验,“比如有一对夫妻阳了,孩子只有两岁,为保护孩子,他们在家全程戴口罩,陪孩子玩的时候戴N95口罩,晚上戴普通口罩,孩子就没有感染”。
再比如,小雯问过的同事都说,病毒对小朋友比较“友好”,很少会出现40℃的高烧,以低烧为主。虽然这些病例不具有代表性,但是足够安慰一个妈妈的心。
小雯的儿子一直处于低烧状态,体温在37.5℃~38℃之间徘徊,倒是能吃能喝,没有什么特别不适的状态。
其实,在同事们接连报告自己阳了时,小雯两口子曾高度紧张。
一天半夜,小雯的丈夫突然站在卧室门口,戴着口罩,压低声音喊:“我发低烧了——”
猛然间惊醒的小雯看到昏暗处有道身影,吓得大叫一声,伴着乱扑腾的心跳摸到枕边眼镜,戴上后才发现是谁,紧张地问:“多少度?”
“35度8。”丈夫回道。
被惊扰了睡梦的小雯一股火蹿上来:“低烧!低烧!什么意思?你只占了一个‘低’,那也得是烧,才算低烧啊!”
转头放过这段疫情下的小插曲,为了让儿子保持好心情,居家办公的两人陪他玩起了“飞毯”游戏。一张被单,一人拽住两个边角,把儿子兜在中间,来回在半空中荡,逗得儿子咯咯直笑。
参考别人阳过的症状,小雯密切关注孩子的情况,不时询问,身体有没有某个部位疼。儿子回答:“大腿疼。”
小雯立马紧张起来,以为是感染的症状,结果儿子接着补充说:“刚才玩‘飞毯’的时候,被你俩撞在门框上了。”一场虚惊,夫妻俩自嘲:“这不靠谱的爹妈!”
之前学习过一些防疫常识,小雯知道,成人感染后有潜伏期,儿童一般没有潜伏期。三人最近几天一直居家没有出门,孩子突然阳了,说明夫妻俩至少有一人是感染者。
12月13日晚上7点多,小雯开始打冷战,一个小时后体温升上来了,大约38℃,伴随着全身酸痛,坐立难安,尤其是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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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人因体质感染后的反应不尽相同,就像拆盲盒。小雯没有儿子幸运,拆到的这个“盲盒”是女性最怕遇到的——生理期+阳性。
“金庸小说《鹿鼎记》里有一门阴毒武功,叫‘化骨绵掌’,相传为星宿老怪丁春秋所创。被化骨绵掌击中的人开始浑然不觉,但两个时辰后掌力发作,全身骨骼处处寸断,脏腑破裂,惨不堪言。”小雯形容道,“我感觉我中的就是‘化骨绵掌’。”
小腹疼,骨头缝里疼,嗓子疼,吃布洛芬也不管用,小雯感觉止痛药在身体里完全找不到门。值得庆幸的是,她有哮喘的旧疾,这时候没来添乱。
12月14日早上7点,体温略有回落,小雯赶紧补充能量,吃了两个鸡蛋,一口气灌了三听椰子汁、一杯牛奶。上午9点,体温又升至38.5℃。
平时皮成猴的儿子此时突然变得乖巧懂事,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玩了一上午。中午小雯体温回落起床时,儿子跑过来拉着她走到客厅,指着客厅墙壁说:“妈妈,这是‘不舒服墙’,谁要是不舒服了,就在这里靠一下。”
只见那墙上贴满了贴画,有手拿灭火器的大象消防员,有挂满彩灯的圣诞树,有开着红色小汽车的小仓鼠……厨房里丈夫已经做好了一碗面,热气腾腾。小雯顿觉疼痛大减。
如果有一种疾病,让药物也束手无策,那就用上“家庭的温暖”这剂良方,一定会迅速见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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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我们都是打工人
居家办公前,小雯正在经历一个人生的焦虑期:儿子刚进入幼儿园,公司内部人员优化,职场危机近在眼前,“每天脾气都很暴躁。”
小雯在一家人人趋之若鹜的互联网大厂从事数据分析工作,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,年薪超过50万元。而这两年里互联网大厂纷纷进行部门精简,一时间圈内人人自危。小雯的部门早在半年前就被通知要合并到新部门,薪水一降再降。
“感觉自己提前进入了中年危机。”今年才35岁的小雯坦陈,“每天脾气都很暴躁。”
“人在压力过重时,容易把情绪转嫁到他人身上。”小雯大学学的专业是心理学,“著名心理学家威尔弗德雷·比昂把人的情绪分为两种:可以忍受的(α元素),不可以忍受的(β元素)。可以忍受的情绪,我们可以用思维整理、用语言表达、用意识压抑,有很多办法处理它。而不可以忍受的情绪,只会让我们觉得难受,遇到人就想表达出来,让另外一个人去感受。”
原理虽然都懂,但情绪的洪水猛兽袭来,想要驾驭它不是那么容易的。
小雯经常把焦虑转嫁到儿子身上。教儿子读古诗《春晓》,儿子一晚上没学会,她一边训孩子,一边自己气哭了,弄得丈夫不知道先安慰谁好。
居家办公期间,不用再去坐能把人挤成照片的北京4号线地铁,倚在儿子设计的“不舒服墙”上,抬眼就是他的画:圆圆的蒲扇、切开的西瓜露出红红的瓤、沙滩上爬行的小螃蟹……画得真还不错;一千块的乐高积木,他也能自己完整拼装,“孩子的优点还是蛮多的嘛,不能用一首古诗来否定他呀。”
这几天开门关门,只能见到快递小哥,两箱黄桃罐头,3箱椰子水……小雯的12件快递陆续送到。她家住在6层顶楼,老小区没有电梯,都是快递小哥扛上来的。不用事先打电话,听到楼道里一串急促的咳嗽声,就知道快递小哥来送货了。
这时打开门,就能看到一个场景:快递员扶墙咳嗽,略作休息,扛上沉重的包裹,跨上一级级台阶……焦虑就这样被快递小哥治好了,“都在为生活奔波,我们都是打工人。”
回归平视的角度,小雯才释然:人人需要直视困境的勇气,与自我和解,坦然面对当下和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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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谁的生活不这样
“我想我已经原谅他了,如果父亲走了,我会自责的。”回到青岛的父亲病倒了,手术时,远在北京的小雯给哥哥发了一条微信。
疫情三年,对小雯来说,影响最大的是父母分居两地的不便。
小雯的脾气倔,从小就与同款脾气的父亲关系较紧张,父亲又偏向哥哥,俩人一直很“顶”。
儿子出生后,老两口从青岛赶来北京帮小雯带孩子。母亲性格开朗一些,在小区里迅速结识了几位同是带孩子的姥姥或者奶奶,有了朋友聊天,每天一起约着在小区院子里溜娃,自然能住得下来。父亲则性格内向,不善言谈,算是“社恐”,交不到新朋友的他,常常板着脸。他不习惯北京的生活,每次到小雯家待不了几天就吵着回青岛。
2019年夏天,小雯带父母去商场餐厅吃饭,父亲早早吃完,出了商场抽烟,不知不觉溜达得越来越远,竟然迷了路。小雯打电话问他具体方位,老头着急地说不清。顶着大日头,小雯走了好几条岔路,折腾一个多小时,才找到父亲的位置。
从那以后,小雯不许父亲走远,只让他在自家楼下转转,用父亲的话形容:“简直就是坐牢。”
互联网行业工作节奏快得像陀螺,小雯经常全国各地出差谈项目,平时加班到下半夜一两点钟也是常事,家里的孩子越来越离不开姥姥的看护。
疫情期间遇上青岛和北京两地交通管控,2021年,母亲整整一年都没有回过青岛,成了为照顾第三代而离开家乡随子女生活的“老漂族”,父亲则成了“留守老人”。
几年的矛盾积累下来,终于在2021年春节前夕爆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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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位有不能离京的要求,小雯想让父亲留在北京过年,父亲则认为在北京住了将近一个月,已经很委屈自己了,过年想回家见见亲戚。在一场不可调和的争执后,父亲一个人回了青岛。
父亲身体不好,有多年的高血压、心脏病,秋冬季节原本就是高发期,和小雯生了一肚子闷气后,转过年3月份,他的腿开始浮肿,起初并没有太在意,后来一夜间变紫变黑,疼痛难忍。
哥哥带父亲去医院一检查,动脉和静脉都出现了血栓。医生说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,如果再晚到一步,血栓进入心脏,前一秒还在说话,后一秒人可能就抢救不回来了。当天,父亲被紧急安排做手术。
那时正好赶上青岛的一波疫情,交通受阻,母亲有心要回青岛照顾父亲,却没法成行。“我想我已经原谅他了,如果父亲走了,我会自责的。”父亲手术时,小雯给哥哥发了一条微信。
好在手术顺利,父亲脱离危险。但哥哥的工作也忙得脱不开身,只能在医院里找护工陪护父亲住院。身体不舒服,加上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,“倔老头”的脾气又上来了,换了两三个护工都不满意。
疫情之下放大了的“一地鸡毛”,是日子的琐碎。疫情会结束,我们的生活依旧会奔着希望和美好继续向前。又有谁的生活不是这样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