斗转星移,社会更替,每个社会形态的变更都会先有意识形态的变更,或者说是思想形态的变更,近的有五四运动,文艺复兴,远的有中国古代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。
诸子百家,是对先秦时期各学术派别的总称。据《汉书·艺文志》的记载,数得上名字的一共有189家,4324篇著作。其中流传中最为广泛的是法家、道家、墨家、儒家、阴阳家、名家、杂家、农家、小说家、纵横家、兵家、医家。它们代表着齐鲁文化的根基与起源。而在当时,古人的观点与智慧就已远远超越现世人的想象。诸子百家的思想是在潜意识上,哲学上、治国管理上、商业上、以及实际应用上影响着后世的。
一:管仲的贸易战
春秋时期齐国的国相——管仲,除了他助力的齐桓公当上春秋五霸的首任霸主的丰功伟绩外,其实更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开创了贸易战的先河。为什么鲁梁的粮食危机而导致的经济崩溃的前事,没能成为齐国、代国、衡山国的后事之师呢?
对历史稍有了解的人,应该会知道,春秋时期齐国的国相——管仲,除了他助力的齐桓公当上春秋五霸的首任霸主的丰功伟绩外,其实更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开创了贸易战的先河。
《管子.轻重戊篇》中有一则这样的故事。
春秋时期,齐桓公正值意气风发,想一统江湖的第一道障碍便是日益强大的邻国鲁国和梁国。其时,鲁梁两国纺绨业发达(绨:厚绸子,蚕丝作经,棉作纬),产品在各国也很受欢迎。管仲以此为突破口,下了一道政令,齐国不许纺绨,并提议齐桓公小白带头穿绨,并令群臣效仿。在齐桓公和臣子们刮起的“穿绨”风下,百姓们纷纷跟进潮流,买不到齐国的绨,一时间齐国人都穿上了鲁梁绨。随着需求端不断地扩大,绨供不应求,价格便水涨船高,鲁梁国贸易商们更是赚得盆满钵满。鲁国农民看到有利可图,开始弃粮纺绨,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种绨队伍和纺绨大军中来。鲁梁国暴富了,拉大了和齐国的顺差,鲁梁国君开始膨胀了,“天下竟有如此的好买卖,这可比种粮来钱快”,于是政策向纺织业倾斜,激励更多纺绨工就业,而粮食的缺口,则由齐国的进口粮补齐。
鲁梁国的好日子过了一年多。城市中行人摩肩接踵,灯红酒绿,歌舞升平,太平盛世之繁华跃然于市上。而预谋已久的管仲,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,收网的时候到了。于是管仲让齐桓公改穿帛(帛:丝织品总称),群臣从之,并下了一道政令,禁止进口鲁梁绨,禁止出口粮食。“穿绨”风刮了一年多,绨织品的价格又居高不下,在齐桓公的引领下一股新潮流--“穿帛”风兴起了,齐国百姓又纷纷改以穿帛为时髦。鲁梁国的商人囤积的大量绨织品一时间断了销路,价格断崖式下跌,国内粮价飙升,而最恐怖的是,十个月之后,鲁梁百姓没饭吃了,饿殍遍野。尽管鲁梁国君赶紧下令,弃绨务农,但民不可一日不食,粮食的产出又尚需时日,远水解不了近渴。管仲瞅准时机下了布局中的最后一道政令,降低国内粮价。于是乎,鲁梁国百姓纷纷涌入齐国,二年后,十之有六归顺齐国。
“就这样被你征服,喝下你藏好的毒”,鲁梁国君此时才算彻底的明白。三年后,鲁梁向齐国称臣。此后,管仲如法炮制,先后以买鹿制楚,买狐降代,买兵灭衡的手法,臣服了楚国,代国,兼并了衡山国,成就了齐桓公的霸业,奠定了其江湖盟主之地位。
类似的“贸易战”,管仲曾多次导演并不战而胜,如“买狐降代”“求鹿于楚”等。
为了征服代国,管仲让桓公派人高价到代谷地区收购狐白的皮张。代王认为齐国收购狐皮是代国的福气,下令百姓多以狐皮换取齐国钱币。代国人因此放弃农业,走进山林猎取狐皮,但狐白半年才出现一次,时过2年也没有凑够几张,离枝国听到以后,乘机侵入代国北部。代王难以保卫,只好率领士兵归顺齐国。
征服了周边几个小国,齐桓公并不满足,开始转向强国——楚国,管仲又献计打起了“贸易战”,他首先通过民间买卖大量贮藏国内粮食,再兴建百里鹿苑,派人到楚国高价购买生鹿,同时派左司马伯公率民夫到庄山铸币。楚王果然通知百姓尽快猎取生鹿,换取齐国钱财。楚国百姓便放弃农业而从事猎鹿。当齐国百姓藏粮增加5倍,楚国卖鹿存钱也增加5倍时,管仲说:“楚可下矣(可以取下楚国了)。”于是封闭齐楚关卡,当楚国开始恢复农业时,粮食却无法3个月内产出,导致楚国粮价高达每石400钱,内饥外困之下楚国最终被降服。
追古鉴今,管仲之所以在对周边诸国大打“贸易战”而屡屡得手,有几处值得思考警醒的。
急功近利=舍本逐末。
处于农耕文明的春秋诸国,农业是其定国安邦之根本,管仲的“贸易战”之所以能屡试不爽,就在于鲁、梁、代、楚等国只求眼前之利,而舍社稷之要,把农业这个根本抛弃了。这也传递着古老的警示,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政党,一个企业抑或一个人,守住根本,守牢底线至关重要。任何时候都要分清主次,掂量轻重,把握大小,既要有高瞻远瞩的眼光,更要有不为所惑的定力。外界的诱惑无处不在,往往利益之下隐藏风险,好处背后设了圈套,如果急功近利抛弃根本,追名逐利闲置主业,长此以往就将自己置于危机和险境之中。
经济财富≠综合实力。
管仲用高价收购各诸侯国特产,尽管鲁、梁、代、楚等国赚了满盆钵,但忽略国防和农业,只能是经济上的“虚胖”,当齐国攻其软肋,就如遭受釜底抽薪的致命一击。而1800多年后的宋朝虽然经济文化高度繁荣发展,但却崇文弱武,重商轻防,病态式的发展最终导致了“靖康之耻”的可悲结局。历史与现实反复警示,经济财富并不等同国家综合实力,不注重全面可持续发展,一旦失去核心竞争力的坚实支撑,就如沙丘上的空中楼阁,繁华中的浮光掠影。
交流互鉴≠盲目依赖。
“重商通货”是管仲富国强兵的重要指导思想,但他重视经济贸易的同时,不忘发展农业和巩固国防,而鲁、梁、代、楚等国之所以在贸易战中一败涂地,就是国之要害的农业过于依赖于齐。在世界多极化、经济全球化、社会信息化、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的今天,各国政治、经济、文化交流更加密切,相互依存、相互影响日益加深,逐渐形成利益和命运共同体,任何国家也难以置身其外。但如若把关系国计民生的支柱产业、核心利益过于依赖他国,关键时就会自毁长城。
逆时代潮流=衰败灭亡。
管仲的“贸易战”看似以征服周边国家为目的,但管仲并不闭关自守搞贸易保护主义,对经济商贸可谓异常重视。他主张“为国不能为天下之财,致天下之民,则国不可成”。他采取各种积极措施,为外来商旅提供便利条件。如下令为诸侯商贾建立客舍,外商来车1乘者免费供应伙食,来车3乘者外加供应草料,来车5乘者,另外服役人员照顾等,为鼓励进出口贸易可谓无所不用其极。当今世界是共商、共建、共享的时代,“地球村”的世界决定了各国日益利益交融、命运与共,合作共赢是大势所趋,谁逆时代潮流而动,大搞单边主义、贸易保护主义,行一己之私,终会陷入被历史抛弃的困境和厄运。正如管仲死后,齐国反其道而行之,“逼介之关,暴征其私”,贸易的关卡越开越多,税率也越来越高。到齐景公时期,甚至连都城临淄附近也增设了关卡。而当时晏子“数谏景公,景公弗听”,以致“齐国之霸业悉归於田氏矣”。
现在距管子的春秋战国时期,已经两千多年了,中国已由农耕文明进入到工业文明了,由封建社会进入到社会主义社会了。但经济规律却没有随着世界的沧桑变化作出任何的改变,管子的很多思想与案例在今人来看,依然有很深刻的借鉴价值,犹如那远在天际的北斗星在黑夜中给人指明了方向,穿越时空的真知灼见永远闪耀出智慧的光芒。在感叹一个伟大的先哲的同时,我们不禁想到处于当今世界,如何来看待今天之经济。
管仲纪念馆位于淄博市,展示天下第一相——管仲生平事迹、《管子》思想以及历代宰相文化的专题纪念馆